第十二章 羡鱼(2 / 2)
“琴师既为君上抚琴,何以说无知音相陪”殷逸川道。
“公子这话,可是抬举在下了。”烛溪浅笑道“在下不过区区一琴师,何以与君上互为知音相称”
“这话若是琴师自谦,我等权且听了。”殷逸川话锋一转“若是真心,琴师,莫要以玩笑之词,伤了君上之心。”
话音落地,琴音骤停。
烛溪缓缓抬起头,这是殷逸川第一次看清楚他总是低垂的眉眼,那狭长的双目自带着一股子旖旎的韵味,似是经年的酒,只一开坛,便有一室醉人的香。
笑看着殷逸川,烛溪轻声问道“公子不知如何称呼”
“殷逸川。”殷逸川作揖道。
“殷公子。”烛溪作揖还礼,做出个邀请的姿势,道
“深秋夜寒,还请诸位入内一叙。”
寂静小院,芙蓉将谢,于瑟瑟秋风之中摇曳。
室内温暖如春,殷逸川一行围坐在桌旁。
“诸位,请用茶。”将碧蓝色的茶盏一一放置于每人面前,烛溪道。
“谢琴师。”
殷逸川等举起茶盏,各自饮下。这茶的味道有些异样,带着淡淡的苦涩,似有一股药香。。
秦方泽皱了一下眉头,虽只是微小的表情,烛溪却也注意到了。
“我常年病榻缠绵,药不离口,所用器具也都沾染了药的苦味,怕是怠慢了各位贵客。”烛溪道。
“琴师何以称怠慢”殷逸川立刻道“此茶刚入口虽有淡淡的苦涩,却回味甚是甘甜,这先苦后甜的滋味,逸川最喜欢不过了。”
听闻此言,烛溪淡淡一笑,喝下一口茶,问道“诸位深夜造访,必有要事相商,若需在下做什么,不妨开口。”
“我等来意,想必今日在心斋殿中琴师也听到了。”殷逸川道“一月前,鬼门关世子殿下曾奉东阴鬼帝之名来浮壁见君上,却至今未归。公主殿下这才奉君上之命前来查看,不知世子殿下是否是贪恋浮壁美景,不舍得回鬼门关了”
烛溪听后一笑“我浮壁山川确是甚美,几位一路前来,也感同身受吧”
“确实。”殷逸川附和道“不但山川秀美,且百姓安居乐业,一片祥和景象。”
“既是如此福地,即便世子殿下在此多做逗留,鬼门关君上又何必介意呢”烛溪边为殷逸川斟茶边道“世子殿下留在这里,不是要比回去那鬼门关,日日被五阴之乱侵扰要舒服许多吗”
“琴师此话,殷某恐不敢苟同。”殷逸川道。
“哦殷公子有何高见”烛溪挑眉。
“浮壁虽此时百姓安居,却也并非未受五阴之乱波及。”殷逸川道“我等在前来的路上,在月沉江曾遇水鬼袭击,听闻这月沉江中虽常年有水鬼,往年却也还能勉强渡江。近年来却水鬼泛滥呈凶猛之势,攻击我等的水鬼数量成百上千,更有摆渡之艄公,竟也沦落为水鬼帮凶。且问,这难道不是乱世之景吗”
烛溪放下手中的茶壶,却没有打断或反驳他,只是依旧静静听着。
“再言,这心斋殿前孟极之雕塑,原本也不是这般残破吧”殷逸川继续道“浮壁鬼帝宫中尚且无法保全,且问这民间百姓,又如何自处怕是这祥和安乐的表面之下,是我们所看不到的惴惴不安”
烛溪依旧没有打断,低垂着眉眼静静听着,嘴角带着淡淡的笑。
见烛溪还是不动声色,殷逸川轻咬下唇,狠下心,看来要有些话不得不说了。
“还有,如若浮壁并未受到五阴之乱波及,君上他”殷逸川将声音压低,贴近琴师悄声道“君上他犯得着佯装成日日买醉的昏君,而琴师你,又犯得着扮演为君夜夜抚琴的祸水吗”
此言一落,只见烛溪眉眼一抬,透出一丝寒气森森的冷冽“殷公子,这话说出来,可是诋毁君上,当诛九族的大罪啊。”
听言,秦方泽和苍绯立刻紧张起来,手皆下意识地放在随身兵器之上。
只有蔚执风没什么反应,依旧不紧不慢地喝着茶。
“诋毁的前提,是说假话。”殷逸川悠悠然地拿起茶盏,并无半点畏惧之意,反问道“逸川之话句句为真,琴师难道不知吗”
“殷公子如此聪慧,难道不知,这真话,有时不如假话。”烛溪嘴角泛起一个笑“真话,不能保命。”
“这清醒之鱼,又何尝不羡慕那醉鱼”殷逸川以笑道“心斋殿中,君上羡鱼之词言犹在耳。君上与琴师既已不屑做醉鱼,又何必要逸川装醉呢”
烛溪没有回答,只是定定地看着在悠哉喝茶的殷逸川。
殷逸川借着喝茶的姿势,衣袖遮住半张脸之时,迅速递给苍绯一个眼神。
苍绯接到讯号,立刻开口道“琴师迟迟不肯告诉家兄所在,可是家兄来浮壁劝君上莫要助番冢出兵,君上不肯,对家兄处以刑罚了”
“殿下切勿挂念,令兄很好,只是”说到这里,烛溪话语间有犹豫。
“只是什么”苍绯一听立刻急了,站起身,对烛溪作揖道“求琴师告知家兄下落绯必不忘大恩若君上因此怪罪于琴师,我鬼门关苍氏必会举东阴之力以保琴师”
烛溪看看苍绯,又看看殷逸川,无声地叹口气,起身扶起苍绯,道“既然殿下定要做这清醒的鱼,在下便带殿下去见令兄吧。”
“当真”苍绯大喜,立刻拱手鞠躬道谢“苍绯多谢琴师”
“殿下不必言谢,请随我来。”
烛溪拿着古琴,带着殷逸川一行走出小院,在这深夜的坐忘宫中穿梭着。本就是道路设计繁复的宫廷,白日里走起来都跟迷宫似的,这漆黑的夜色中更是搞不清楚方向。
殷逸川暗想,若不是有烛溪引路,就凭他这迷人的方向感,非得困在里面出不来。看着烛溪手中的古琴,不禁又开始琢磨,这出来说是找苍羲,他带着琴做什么
走着走着,渐渐闻到酒香,殷逸川本就被曲折道路搞得迷糊,这下子又被酒味侵扰,头不禁有些发晕。
待走到开阔处,看到眼前熟悉的宫殿,殷逸川才反应过来,这里分明是白日里来过的心斋殿,怪不得这酒香如此浓烈。
“这不是心斋殿吗”苍绯问道“琴师带我等来这里做什么”
“殿下请随我来,稍等片刻便知。”烛溪说着,将他们几人引到殿内。
此时大殿之中空无一人,只有中央的酒池,仍在散发着浓郁的酒香。
烛溪走到酒池边,坐定,将那古琴放在膝上。面对那一汪酒池,手指拨动几下琴弦,出来一个极其古怪的调子,像是某种异域的曲风。
几声琴音刚落,酒池中的酒突然像是沸腾了一般,开始疯狂涌动。殷逸川惊讶地看着,只见那酒液竟“哗啦”一声,自行分到两侧,竖起两道高耸的酒墙。而那碧蓝色的池底裂开,竟露出一条石梯来,蜿蜒向下,不知通到哪里。
看到这一场面,殷逸川一行皆惊立在当场,谁又能想到,这坐忘宫大殿的酒池之下,竟然暗藏密道。
将最大的隐秘,放在最显眼、最引人注目的地方,殷逸川不禁暗暗感慨,这南阴鬼帝的心计与胆识,非常人也。
“殿下,请。”烛溪指着那酒池底下,对苍绯道“令兄就在下面。”
“什么”苍绯惊,立刻飞身过去,踏上石梯,一路狂奔而下。
其他几人也跟着跑下石梯,琴师走在最后,待所有人走下石梯,池底合上,高耸的酒墙自行落下,酒池再次封上,恢复平静,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酒池下面有差不多两层楼的深度,石梯的尽头,有一个很大的房间,足有半个心斋殿的大小。
随着一步步走下去,殷逸川感到头更晕了,而且四肢有些乏力,心中猜测怕是这酒池之下的酒香更浓郁,自己的身子克服不住,有些醉了。
那房间布置精美,中央有一张大床,床上静静躺着一名黑衣男子。
远远地看到那男子,苍绯立刻惊叫道“兄长”
“兄长”苍绯飞身到床前,大喊道“兄长你怎么了兄长你醒醒啊兄长”
殷逸川一行也走到了房中,见那男子面无表情,呼吸均匀,似是昏睡一般,无论苍绯如何叫喊,就是不醒。
“烛溪”苍绯转过身,对着白衣琴师利落地抖出双绛,大声质问道“我兄长这是怎么了你和桑迟把他怎么了”
双绛针芒离自己胸口不过数寸,烛溪却仍旧面不改色,淡然道“殿下稍安勿躁,世子殿下只是睡着了,无事。”
“睡着了叫都叫不醒,怎么会无事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你们”苍绯正说着,突然自己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,就连双绛也要拿不稳了,看着自己的双手惊疑道“为什么为什么我”
烛溪似乎早就猜测到了此情此景,柔声劝道“殿下还是不要挣扎了,越是挣扎越是虚弱。”
“你什么意思”苍绯拿着双绛的手颓然落下,就连站都有些站不稳,强撑着怒道“你对我做了什么”
“殿下,这房间中,有君上用了七天七夜做出的冥阵。”烛溪道“以殿下的道行,是无论如何也破不了的。”
“冥阵”苍绯向后踉跄退却,靠近床上的苍羲,警惕地看着烛溪“你们是想对兄长和我做什么”
“殿下放心,我们不想做什么。”烛溪道“如若我等真对殿下有何企图,世子殿下怎会还安然在浮壁这么久”
“可我不懂,浮壁与鬼门关一向交好,为何为何你们要这样对我们”苍绯瞪大眼睛,质问道“难道是桑迟想要联合番冢出兵酆都,要用我与兄长之命来要挟父君”
“殿下”烛溪试图解释,苍绯却不肯听。
“我告诉你,我宁可死在这儿,也绝不会成为桑迟要挟父君的把柄”苍绯努力挣扎着,竭力摆脱浑身的酸软无力,试图挥动双绛,怎奈四肢绵软。她过转头,求助的眼神看向蔚执风“度尘君”
闻言,烛溪亦转头看向蔚执风,笑道“果然,君上告诉我你可能是那位三清天上的度尘君时,我还不信。”
“君上好眼力。”蔚执风轻声道。
“君上曾在五百年前紫微大帝的诞辰宴上,远远地看过度尘君一眼,今日也是猜测,没想到真的能在冥界再见度尘君本尊。”烛溪道,回忆往昔,似是轻松聊家常。
“度尘君何必再与他说这些废话”苍绯低吼道,她如今就连大喊的力气也没有了,手扶着床柱,勉强站直。
“对啊,咱们快救苍姑娘啊”秦方泽见状,也急切地喊道,拔出了自己的无垢。
只见蔚执风淡淡地看了苍绯一眼,道“殿下,此是鬼门关与浮壁之间的政事,乃冥界内政。执风是三清天子弟,不便干预。”
“你你说什么”苍绯愣在原地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“你你怎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还有没有良心”听到蔚执风不咸不淡的话,秦方泽已惊怒万分,拿起无垢指向他“苍姑娘与我们一路走来,早就是你我的朋友,她一心帮逸川寻母,事事为我们着想,你这时候怎么能事不关己呢逸川你说说他逸川”
见听不到回应,秦方泽转过头查看,却只见殷逸川“扑通”一声,跪倒在地。
羡鱼的那一段对话不造有木有把大家扰晕呀都不好好说话,老是各种隐喻
桑迟、陇夜、烛溪,鬼帝、侍卫、琴师,原本是打算写个南阴朝廷的大三角的,不过好像旁支太多会占用主线情节,要不出个浮壁番外
烛溪呢,就是个病娇,一直想尝试着写个病娇的人设,但又喜欢主角设成强强,就安给一个配角写个过瘾吧
琴师的职业设定灵感来自于音频怪物的歌琴师,很好听哒,歌词有故事的那种,不过和烛溪是完全不一样的故事哈哈,大家不妨去听听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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